周姨的电话,像一块沉重的石头,在我本已不再平静的心湖里,激起了更深的涟漪。
那个在深夜里抱着旧照片无声哭泣的男人形象,像一道模糊的阴影,开始时不时地在我脑海中浮现。
我努力维持着日常的节奏,上班,下班,试图用忙碌的工作和刻板的作息,将这份突如其来的、不合时宜的牵挂压下去。
但有些东西,一旦破土,便再难扼杀。
我开始变得有些心不在焉。开会时会走神,对着电脑屏幕,眼前却会闪过周姨描述的、他瘦脱形的憔悴面容。
下班走在熟悉的路上,会下意识地留意街角,仿佛在期待,又仿佛在害怕,看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。
我告诉自己,这不过是同情,是任何一个人听到昔日故人(哪怕曾是仇人)落魄至此都会产生的、最基本的恻隐之心。与原谅无关,与旧情更无关。
我们之间,隔着三年的伤害和一道生死劫,早已是千山万水。
就这样过了几天,表面风平浪静,内心暗流涌动。
直到那个周三的深夜。
手机在床头柜上突兀地响起,尖锐的铃声撕裂了夜的宁静。我睡眠很浅,几乎是瞬间惊醒,心脏在黑暗中狂跳不止。
摸索着抓过手机,屏幕上闪烁的,依旧是周姨那个熟悉的号码,时间显示是凌晨两点四十七分。
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,像冰冷的潮水,瞬间淹没了我的四肢百骸。
我深吸一口气,按下了接听键。
“周姨?”我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电话那头,周姨的哭声比上一次更加凄厉、绝望,几乎语无伦次:“清弦!清弦……怎么办啊……先生……先生他……”
我的心猛地一沉,攥紧了手机:“他怎么了?周姨你慢慢说!”
“他晕倒了!
在家里书房……吐了好多血……地上都是……我叫不醒他……浑身烫得像火炭……”周姨的声音破碎不堪,充满了恐惧,“救护车……救护车刚把他拉走……医生说是急性胃出血合并感染性休克……直接送进ICU了……说情况很危险……让我签病危通知书……”
ICU。
病危通知书。
这几个字像冰锥一样,狠狠扎进我的耳朵,刺穿了我的鼓膜,直抵大脑深处。
我僵在床上,浑身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。手机差点从汗湿的手中滑落。